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的时候,我正蹲在便利店门口的屋檐下。牛仔裤的膝盖处洇着深色的水痕,运动鞋里的袜子早已湿透,黏腻地贴在脚背上。我数着第三十七颗雨滴从遮阳棚边缘坠落,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了两个小时零十七分钟。手机屏幕在口袋里震动,是母亲的来电。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 "妈妈" 两个字,直到它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。喉咙里像塞着浸水的棉花,每次吞咽都牵扯出尖锐的疼痛。最后一次和外婆通话的场景突然涌上来,她在电话那头咳得惊天动地,却还笑着说 "小囡别担心,外婆硬朗着呢"。便利店的自动门开合声惊起一群麻雀,穿雨衣的店员抱着纸箱经过时,我慌忙把脸埋进膝盖。雨水顺着下巴滴在泛黄的照片上,照片里的老人穿着褪色的蓝布衫,怀里抱着扎羊角辫的我。她的脸被雨水泡得发皱,眼睛却依然弯成月牙,仿佛在说 "哭什么呀,外婆给你买糖吃"。风突然卷着雨丝斜斜地扫进来,我伸手去捂照片,却见它像片枯叶般飘进雨幕。追出去的瞬间,运动鞋踩进水坑溅起巨大的水花,冰冷的雨水灌进领口时,我终于发出压抑已久的呜咽。雨滴砸在头顶的广告牌上,发出密集的轰鸣,像极了外婆葬礼那天,殡仪馆外震耳欲聋的鞭炮声。不知道跪了多久,直到膝盖传来麻木的钝痛。有人在背后轻轻披了件外套,带着体温的布料裹住颤抖的肩膀。回头时,看见便利店的收银员举着热可可,塑料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她的手指滑落,在地面砸出小小的水洼。"进去喝杯热的吧。" 她的声音像块温润的鹅卵石,"雨停了,路就好走了。"我望着她胸前的工牌,突然想起外婆总说 "人间自有温情在"。可可的热气模糊了视线,在蒸腾的白雾里,我看见照片里的老人正踮着脚,把桂花糖塞进我掌心。那些被雨水泡得肿胀的记忆,此刻正随着温度慢慢融化,顺着杯壁流淌成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