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认识这样一个女孩,她开口就吓我一跳,“我是才女!”我无言以对,但是,听完她下面的叙述,我便服了。  我说我是才女,你准以为我是一个不可一世的狂人,因为这犯了中国人“含而不露”的大忌。其实,在海外谋生,你一点不能谦虚,特别是在欧美,“谦虚”只是“无能”的同义词。大学毕业后,我曾在上海一家着名跨国公司供职,薪水丰厚,生活得很潇洒,在别人看来,前程已是无限辉煌。然而,我却极不“安份”,总是这山望着那山高。  我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,我自幼接受了良好的家庭教育,从上小学起,老师就赞扬我是一个“小才女”。少女时代,对我影响最大的是外婆,她是30年代留学英国的才女,教我弹钢琴,教我绘画,还常常给我讲剑桥和牛津的“故事”。从那时起,剑桥的名字就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了。我的理想是,像外婆那样,到国外的名牌大学去留学。  从小学到高中毕业,命运之神似乎一直在庇佑我。1993年,我在全省数万名理科考生中脱颖而出,总分名列前茅。我如愿以偿,实现了自己的第一个梦想,顺利跨进了南京的一所名牌大学。  大学时代,我一直保持优等生的纪录,4年不败。本科生活转眼就结束了,当时,像我们这些名牌大学的优秀学生,是“皇帝女儿不愁嫁”。但是,同学们普遍认为,人生“第一步”往往决定终身,人人都极其慎重地对待走上社会的“第一步”。我跟他们想的可不一样,我以为,一个人一生的命运,就掌握在自己手中,不放过任何一个机遇,发展自我,才是最重要的。  与同届的许多同学相比,我是十分幸运的,刚拿到本科毕业证书,便成功地获得了一个职位,而且是一家外资企业。当时,这个职位的薪水是我那教授爸爸的6倍,如此优厚的生活待遇,令许多人眼红。然而,我并不满足。当时,一些着名跨国公司纷纷抢滩大陆,对我产生了不可抗拒的诱惑力。  我勇敢地接受了人生的第一次自我挑战,与数百名高材生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,竞争香港电讯的4个职位。那是1997年,香港刚刚回到祖国的怀抱,而我则刚刚踏入社会。  香港电讯业务包括固定电话网和移动电话、国际电话、卫星通讯、ISP电讯成套系统,一直享有香港电信市场的独家经营权。由于香港的回归,香港电讯要从内地招收一批员工。  对我来说,这是一次难逢的机遇。我真的很感谢我的父母,在我迈出这关键一步的关键时刻,他们没有泼我的冷水,而且积极鼓励我去闯一闯。爸爸还用一句民间的老土话来跟我打趣,“是骡子是马,拉出来溜溜嘛!”  我放弃那家许多同学求之不得的外资企业,选择香港电讯,自有我的道理。我除了想测试一下自己的竞争实力外,更主要的目的是想通过香港电讯,为我自己搭建一座通向世界的桥梁。准确地说,是开辟一条走进剑桥的捷径。  通过这次竞争,我更加充满了自信,因为我战胜了众多的竞争对手,赢得了香港电讯的“入门证”。  当一名香港电讯的员工实在是很不轻松,每一个员工都要有全球观念,要用统筹的、全方位的视野看问题。我十分庆幸选择了香港电讯。可是,成为香港电讯的员工之后,我才认识到,我是多么的无知。说实话,我简直什么都不懂,什么也不会做,惟一能做的,就是不认输。技术上的高起点,制度上的高标准,迫使我像宗教徒一样,虔诚地学习公司一切先进的东西。我偷偷地哭过好多次,泪水浸润下的自尊心,更加激励我拼搏,发奋工作。因为我明白,在这里,我不仅可以拓宽视野,而且能得到更直接更有价值的走向世界的经验。  1998年,我在香港电讯已经干了一年,已成为优秀的员工之一。我找回了自信,同时也能感受到,公司对我很器重。正因为如此,我的自卑感也与日俱增。我周围的员工中,来自于牛津、剑桥、哈佛、斯坦福、麻省理工的博士,比比皆是,许多人甚至具有“双料”世界名牌大学的学历。而我,越来越自惭形秽,与那些更优秀的员工相比,我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“丑小鸭”。  1998年的东南亚,金融风暴席卷日韩新马泰诸国,全球经济形势日趋衰落,失业之风挡不住,大批具有高学历的专业人才一时也被迫丢掉饭碗。冷静思考一下自己的前程,我越来越感到,要在香港电讯这样的国际着名企业干下去,我应该“充电”了。再不“充电”。我可能不久就将失去更多的机会,甚至很快就有可能遭受无情的淘汰。这是我最最不愿看到的结局。认清了自身的局限,认清了天下大势,我决定离职深造。  香港电讯很重视人才的培养,员工如有人考取剑桥、牛津、哈佛等世界名牌大学,公司资助全部学费。但是,在这一“慈善”计划的背后,也有一个苛刻的附加条件,即:学成之后必须回公司工作。按说,这项附加条件无可挑剔,人家花那么多钱培养你,你总不能不回报吧。香港电讯是企业,是企业就不能做“赔本”买卖。各算各的账,为了深造,我认了。    我一心想成为剑桥的一名学子。我的“剑桥情结”缘于徐志摩那首哙炙人口的《再别康桥》,“轻轻的我走了/正如我轻轻地来/我挥一挥衣袖/不带走一片云彩”。如果能走进剑桥,亲身感受一下《再别康桥》的意境,当是我人生中的一大幸事。    我报考了剑桥大学的工程学院。英国的高等教育制度规定:上大学不要考试,只需看中学成绩即可进入,但上剑桥不行,不仅要考,还相当难,竞争异常激烈。录取率不超过30%,也就是说,10个考生中最多只能取3个。考剑桥的研究生更是难乎其难。第一关是一般面试,然后是学院和系里的面试。那天,我一进入考场,意外地发现桌上堆着麻将般大小的积木,我正在发愣,主考官提示我,在这堆积木中间,只有两块是一模一样的,你要在规定时间内想办法把它们找出来。    这就是剑桥的考题?经历了刹那间的困惑,我很快进入了“角色”。结果,我顺利通过了剑桥的入学考试。    上天不负有心人,我终于圆了“剑桥梦”。入学后,校方指派权威人士领着我们宣誓:“我现在已成为剑桥大学的一名学生,我要刻苦学习,致力于剑桥的发展,以剑桥为荣……”后来,我才弄清楚,剑桥不但重视学生的专门知识和成绩,更看重学生勇敢接受挑战的内在素质,所以,才以挑积木的鬼怪方式考察学生解决问题的应变能力。    剑桥大学座落在风景秀丽的剑桥镇,着名的康河穿镇而过,镇上的居民包括剑桥师生在内总共10万余人。剑桥大学创建于1209年,现由35座学院组成,已培养出73位诺贝尔奖获得者,比哈佛、耶鲁两所顶级名校的诺贝尔奖获得者加起来还高出一截。考入剑桥,就等于是踏上了通向成功的道路。    我再一次成为幸运儿。走上康桥的时候,我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:“康桥,我来了,我想在这里化作一片云彩。”    剑桥作为一流的国际性大学,海外学生比例很高,在研究生当中,42%是海外留学生,尤其令人赞叹不已的是,女研究生竟然占36%。在我们学院总共400余名研究生中,海外留学生多达180人,接近二分之一,我这个来自香港、来自中国的小女生,就是其中之一。    我在剑桥攻读的是电子工程副博士学位,这是剑桥和牛津的特色学位,因专业不同,一般两年,完成后再读两年就可获得博士学位。剑桥一直处于世界科技的前沿,物理学上的“电子”就是剑桥学者于1897年找出来的,全世界第一部数码电脑早在1949年就诞生在剑桥。我在剑桥攻读电子工程,真是幸运得很!    剑桥也有一个类似美国硅谷的科学园,名叫硅沼泽(SiliconFen)。微软率先在剑桥建立了第一个欧洲研究基地,随后,爱普生、惠普、诺基亚、东芝等着名公司相继跟进。这个科学园以剑桥自身的优势,既为剑桥的科学研究寻找资金,又为当地居民创造了就业机会。今年8月,我拿到剑桥的副博士学位以后,已经不想再回香港电讯了。我决定进入诺基亚设在剑桥的研究机构,一边打工,一边继续攻读博士学位。   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,我的这个决策都是英明的。但是,要想实现人生路上这一至关重要的转折,我必须偿还香港电讯当初为我支付的近10万美元的培训费。这笔“债务”在我肩上还是个很不小的压力,但我天生就乐于接受挑战。为了做自己喜欢的事情,我愿意付,出很大代价,贷款负“债”也要跳槽。    经历了几番拼搏,我对自己的前程抱有更大的自信,凭着在香港电讯工作的经历,凭着剑桥电子工程副博士的牌子,凭着自身的实力,我相信,明天是美好的。命运果然没有负我,诺基亚录用了我,起始年薪为5万英磅。    向前看,我的人生道路是越来越清晰了:只要把剑桥的博士攻、下来,只要在诺基亚好好干下去,踏踏实实工作三、四年,我就可望获得30万英磅的年薪。 几年来,我迂回曲折圆了“剑桥梦”。国内的同学和朋友也许会说我,这山望着那山高。其实,我是认准一个目标,咬定青山不放松。所以,我一直走的是上坡路。    只有置身于国际着名大公司,才能深切体会到生存竞争的残酷,我必须不断接受新的挑战,并一次次超越自我,才能保证自己免遭淘汰出局的不幸。漂泊海外,首先是生存,其次才是生活。开始,我说自己是才女,那是自己给自己打气。我是才女,但我很累,动真格的,只有一条路:奋斗,奋斗,再奋斗——奋斗则生,不奋斗则亡。未来国际人才的竞争,就是这样残酷无情。